风花雪月不肯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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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不浪漫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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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不浪漫图鉴



 

安迷修是在花坛里捡到那只黑猫的。

黑色、有着深到辨不清楚具体颜色的眼睛,这让他能够完全地同黑暗融为一体。当时他倒在低矮的植物中蜷成一团,借以隐蔽身形,事实上这很成功,如果不是安迷修恰好站在附近犹疑是否该冒雨回家的同时无聊地用眼神扫视那未经修剪的花坛,显然很容易就错过了。

一直盯住的一小块黑暗突然抽搐般动弹了一下,把安迷修吓了一跳。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把那一块儿微微起伏的皮毛从背景里剥离出来,认出那是一只猫——而且看上去不太好。立刻也顾不上躲雨了,安迷修原地思考了一下,很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向那个看来需要帮助的小家伙靠近。

这很不容易,过程相当艰辛。安迷修隔着外套的手依然被留下了好几道凶巴巴的烙印,黑猫挣扎得很厉害,一副誓死不从的烈士样,又似乎因为负伤使不上劲儿,看得安迷修保护欲爆棚,很是心疼轻手轻脚地终于还是把猫包进了怀里,下定决心好好对待他。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那时候你还是很可爱的。”

安迷修翻着手机相册嘀咕道。一边喝水的雷狮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道:“你该庆幸那时候我没有咬死你。”

“脏兮兮的,我当然得给你洗澡。”安迷修义正言辞,“而且你真的不是豹子吗?”

“不是。”雷狮一屁股坐到他边上打了个哈欠,“是狮子。”

“你认真的?”

“你说呢。”

安迷修上下打量他一会,不知道自己得出一个怎样的结论,点点头伸手去摸他脑袋:“你是我的乖猫咪。”

“……”雷狮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想死吗?”

虽然看过他像个小可怜(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并且会打人)样子的安迷修完全不会被他吓到,他还是见好就收地缩回手,满足地窝进沙发里叹了口气。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但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站起来一大坨,坐下来也一大坨的家伙,的确就是他亲手捡回来曾经软和好摸的黑猫。

小半年前一个普通的休息日,安迷修拿着工资卡出了趟门打算好好给自家新住户置办点必要不必要的生活用品。他是个实打实的猫派,这之前是没有机会,现在好容易拥有了猫,自然是节衣缩食都要好好供着。猫看起来流浪了有一阵,他要给他一个温暖的窝;流浪的过程里肯定挨了饿,他要给他配最好的食物和营养品;指不定被别的猫欺负过,要准备宠物药物;他长得那么好看,梳子、护毛剂、沐浴香波也不能省。

更不要提猫咪玩具、零嘴儿、猫爬架,零零总总,吃的玩的,比他自己那点生活用品可全乎多了。安迷修拿着单子粗略一算,觉得这些用品大概能填满一半的房间,顿时感到了满足,于是姑且先就这些,和宠物店约好了送货回家。

然后先行回家的安迷修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应声回头的高大男人,正在往身上套他的小马背心。

安迷修:……

他退出房间,关上门,心想,我买个东西还买出幻觉了。

再开门,男人皱着眉在扯那点可怜的布料,上面扬起四蹄的小马惨兮兮地绷出了明显的肌肉纹理。

安迷修:…………

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我在做梦啊!

没等他再次关门清醒一下,里面的男人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安迷修眼神死死黏在对方头侧那对隐藏在黑发中间的毛耳朵上,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揉一下探个真假。事实上他整个人已经放空了,深刻怀疑起自己想要一只猫和一个——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一个伴侣的愿望,难道真的强烈到这种感动上苍的地步了?

那这个上苍也太业余了,怎么还给他图层合并了呢!

男人似乎有些不满他毫不挑剔时间地点的走神,不痛快地开口:“你……”

然而他的下马威没来得及开个头,自称了几天主人的那人眼泪刷一下猝不及防就下来了。

“……你把我的猫还给我啊……”

毛绒暖和的猫猫没了,还多了个凶不拉几颐指气使的家伙,安迷修很是伤心了好大一阵子。雷狮本人对这事儿说实话一直没怎么想明白,同样是伺候,到底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伤心的安迷修想,都是大爷,伺候猫咪大爷显然要来得更甜蜜。

原本想要威胁一下这个趁着化猫把自己揉圆搓扁的人类的雷狮也有点郁闷,这人怎么回事,态度也差太多了吧!他活了这么些年还真是头一回遇见看着自己的脸悲伤到掉眼泪的人!简直是又一种羞辱!然而对方还没有任何自觉,委屈吧唧地推着他嚷嚷了一大段诸如你凭什么偷走我的猫的控诉,俨然一副失去生活希望的样子。雷狮当场也毛了,连日来口不能言难以反抗的屈辱交织在心头,他直接一把把那个人类摁在了那个他常窝着睡觉的沙发上,恶狠狠地冲他咆哮:“老子不是你的猫!”

对方噙着泪被他近距离一吼也懵掉了,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雷狮还琢磨着怎么给人吓傻了,那个傻子人类就慢慢伸出手,迟缓却坚定地捏上了他的耳朵。

雷狮:……

然后人类露出了复杂而又如释重负的神情,叹息一般欣慰地说:“我的猫在这里。”

雷狮在“再摸我就砍了你的手”和“再说我是你的就削了你的嘴”之间抉择了一瞬间,选择了一巴掌糊在对方脸上。

猫科人类无疑是罕见的,然而在拥有了中学同学、大学同学、毕业同事中总能找到猫科人类的特异功能后,安迷修对此已经完全不会感到惊异了。

他只想要一只真正的,单纯的,不会突然大变活人的猫咪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因此路边捡的流浪猫突然变成一位稀缺的猫科人类,这一点也不会让安迷修的态度变好,甚至让他几度思考逼迫雷狮变回去的可能性。他试过无数种威逼利诱人情手段,但雷狮此人……此猫,不会感到羞愧更不会因此想要补偿他什么,久而久之安迷修也就放弃了,含泪退掉猫咪用具,替代地在家新添置了一套居住用品。

只有一次,在安迷修刻意地抱怨多一张人嘴而不是猫嘴有多么难养活后,雷狮露出了疑似听进去的表情。然而两人的脑回路显然没有对上,转天安迷修下班回家满以为终于能见到他软蓬蓬的黑猫,结果一开门差点被晃了眼。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占据了整张沙发的真大型猫科动物:“这,这这这是什么?”

雷狮仿佛看弱智一般赏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回答:“金子。”

安迷修:“……”

他那点“也说不定是巧克力”的侥幸妄想顿时被打个稀碎。

他花了一整个晚上追问雷狮那些被视为粪土般丢在桌上的金块的来历,满心疑虑宠物溜出门干坏事的担忧,结果直接导致雷狮用一种“你是不是没见过钱”的眼神怜悯地看着他说:“我还有很多,你不用急这一时。”安迷修简直百口莫辩,徒劳地解释道:“这是人类突然见到大量来历不明贵金属的正常反应。”

雷狮嗯啊哦敷衍三连,那个表情很明显地告诉他他没信。

在因此间接得知捡来这家伙身份不简单后,安迷修总算是消停了点,然而同时他心里头总有那么点微妙的感觉……

雷狮那个类似“随便花”的语气到底怎么回事啊?

安迷修今年二十四,小姑娘手没摸过几回,这辈子同居时间最长的是自家的大猫——公的。到这个年纪,哪怕自己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做打算,也总会有四面八方的各路人士投以充分的关注。

安迷修盯着锅里孤零零的蛋感慨万千:人就是这样的动物。

听见身后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安迷修收回呆滞的视线,头也不回地嘱咐道:“今天在家乖乖的,给你留了饭,想要什么我回头带给你。”

“你要去哪?”雷狮无视他哄宠物的语气,端起桌上的粥喝了一口,“恶,好烫。”

果然是猫舌头。

安迷修听着他的动静忍不住笑,转身从壁柜里抽了一把勺子给他:“又没人跟你抢……我要去相亲,是不是很惨?”

“相亲?”雷狮皱起眉看他把勺子放进自己的碗里搅拌,没有半点要伸手接过去的意思,“你要去跟一个陌生人交/配?我讨厌那个。”

“告诉你多少遍了那叫约会,”相处这么久安迷修依然会被他直白的言辞弄得窘迫,他把终于不再腾腾冒热气的粥碗往他那边一推,诚实道,“又没有让你去。不过我也不喜欢,但我没得选。”

“那就不去。”雷狮说。

安迷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一句“你不懂”。他们人类似乎总有把事情变得复杂麻烦的本事,这是雷狮想不通也不屑的。于是他也不再纠结,干脆道:“我跟你去。”

“……你跟我去?”安迷修解围裙的动作一顿,“你不是讨厌那个吗?”

“我讨厌你和陌生人交/配。”雷狮发出了一点猫咪喷鼻子的声音,嫌弃道,“那让我恶心。”

“请你不要再重复那个词了,我没有要和陌生人……做那种事,只是吃个饭,聊聊天,”安迷修走进房间,对着镜子比划他的衬衣,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不会在互不了解的情况下做那种事。”

雷狮跟到他边上看他换衣服,皱着眉一脸沉思,好一会突然发问:“你不了解我吗?”

安迷修笑眯眯地回答:“我当然了解你,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知道你的习惯,还知道怎样能让你高兴。”

“我不了解你吗?”

“呃,这个有待商榷。”

雷狮笃定道:“我了解你。我知道你说的那些。”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交/配?”

安迷修险些没在自己房间的木地板上现场表演一个原地劈叉,他心有余悸地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架,回头冲他一脸理所当然的大猫说:“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雷狮仿佛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固执地反问,“我有感受到你的荷尔蒙信号,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而且我们互相了解,有什么不可以?”

……他说得竟然很有道理。安迷修恍惚了一瞬间,立刻提醒自己不要被完全不了解人类社会的猫科动物那套简单理论绕进去。他从镜子里瞥了雷狮一眼,竟然因为对方那双深紫的眼睛感到心悸。他立刻移开视线,含混道:“反正不可以,那种事只能是喜欢的人做。”

雷狮无法理解地蹙着眉,好像还在费劲地思考这里面的关系。安迷修最后捋平自己的衣袖,打开门抓起钥匙,胡乱嘱咐一句“乖乖待在家”几乎是逃一样就跑掉了。

他想,他没办法面对那双眼睛,他没办法真的对雷狮说不。

安迷修一向很难坚定地拒绝亲朋好友的关怀,即使那关怀有时对他来说有些不合时宜而且操心过度——这次据说是某位远房亲戚的表姨的弟妹的邻居小女儿。好吧,我也的确需要一个对象安定下来,安迷修安慰自己,这不算浪费时间。

可是又有哪个小姑娘愿意接受他家那个大家伙呢,又嚣张又爱使唤人,更过分的虽然是只猫却不让摸。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会因为自己想要成立家庭就赶他难伺候的猫走。安迷修有足够的理由担忧,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忍他啊。

因此他未来的另一半首要条件,就是同样要接受他的猫。

安迷修想到这里挠了挠头,那个画面总有点怪怪的。而且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除了他另有什么人和雷狮亲近,能有资格摸摸他的耳朵或尾巴,甚至肚子……绝对不可以,他都还没摸过!

没机会让他深入思考这种抗拒的由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安迷修?”

“在。”安迷修立刻起身,对方笑吟吟地冲他点点头,正要落座,突然又低头看向他腿边:“咦,你认识它吗?”

安迷修下意识顺着她视线向下看,心里咯噔一下——他就知道雷狮不会乖乖听他的!

“刚才在门口就看见了,好漂亮的猫咪。”对面的女孩子高兴地说,“想不到跟着进来了,它好像喜欢你哦。”

黑猫闻言抬眼瞥他一眼,配合地贴了贴他的小腿,接触到流畅而紧绷的肌肉让他眼前自动勾勒起雷狮那个肩宽腿长的衣架子。安迷修吞了口唾沫,本能地感到点危险,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感到裤脚一扯,黑猫毫不客气地拖着他就要走。

“不,不好意思……”安迷修手足无措地被迫站起身,女孩子饶有兴味地歪着头说没关系,安迷修对她露出一个抱歉的笑脸,紧接着就感觉腿侧一痛,他忍不住吸了口气。

雷狮!

拿着女孩子给的创可贴急匆匆冲进卫生间,他毫不意外地眼睁睁看着黑猫奔跑着抽长身体、然后拉住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在了墙上。他自己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下意识地和雷狮拉扯着钻进一个隔间锁上了门。没给他回神的机会,雷狮咚的一声直接把他整个人掼在门板上,没顾他的痛呼沉着脸道:“你不准看她。”

“你做什么!”安迷修挣扎着探手揉了揉后腰,心说一定撞青了。雷狮眉头紧皱,一边垫了只手在他的腰际,一边抵着他上半身使劲往门板上压。安迷修顾忌着他的手不敢向后靠,两个人互不相让地僵持好一会,雷狮绷得死死的肌肉终于慢慢软下来,低头把脑袋埋进了他肩窝里。

安迷修浑身不自在地提防着他突然袭击,然而雷狮只是维持那个别扭的姿势紧紧抱着他一动不动,好一会才轻声说:“你只能跟我一起。”

他说得含糊,安迷修几乎没听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由自主脸上发烫。雷狮还穿着他买的黑色棉T,摸上去软软的,安迷修揪着他背后的布料的手也渐渐软下来,转而安抚地顺着脊背摸了摸。

“安迷修。”

“嗯?”

“告诉我什么叫喜欢。”

安迷修愣了一下,顿时想起来早上临出门应付他的那一句,不由埋怨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雷狮执着地要等他一个答案,他只好犹豫着解释:“这个很难说清楚的,就是……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想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雷狮抬起头来:“只有这样?”

安迷修在他过于直白的眼神里微微畏缩了一下,硬着头皮反问:“不然呢?”

“我想你只看我,想要你是我的,还想像这样咬你。”雷狮说着凑近他,轻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唇,又抬眼看他,“这些不是吗?”

安迷修被他竖直的兽瞳那样近距离锁定,心跳得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满耳只有剧烈的、噗通噗通的有力的心悸。他花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反应能力,不由自主舔了舔被啃了一口的嘴唇,干涩地解释道:“……这不叫咬。”

这个无师自通的家伙。他自暴自弃地任由自己说下去:“这叫接吻,虽然你做得不到位,但也是……只能和喜欢的人做的,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雷狮牢牢盯住他,学着他的样子缓缓舔了一下嘴唇,抵着他的额头喃喃道:“那我喜欢你。”

完蛋了。安迷修痛苦地想要闭上眼睛,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就要不能呼吸了——可是他同样没有办法闭上眼,他只有束手就擒地任雷狮探寻地胡乱在他身上现学现卖,简直毫无反抗之力。

我的相亲泡汤了。他混沌地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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